“人可数日无食，不可一日无水”。水，是生命之源，失去它，生机就会枯萎。2023年3月22日是第31届世界爱水日，这一天抖音视频有个话题特别醒目——“小时候你在学校喝过什么水？”脑海中，学校与水碰撞，记忆的浪花一朵朵绽放开来。
（一）
七十年代后期，父亲和他的战友驻扎在陕西临潼，两三里开外，我在母亲教书的小学就读，这还是一幅很落后的农村小学状貌。学校处于一个村子的三个生产队中间的山坡下。站在山坡最高处，可以望到秦俑馆的白色屋顶。教室里，砖头水泥板砌的课桌，一块长木板搭在砖头上就是凳子。学校很简陋，除了教室，没有食堂，没有水龙头，甚至没有水缸。
校门外面是一望无垠的农田，还有一块菜地，可以提供一个生产队的蔬菜。部队搞军民共建，协助在村小前面打了一口深水井。在春耕夏干的季节，每天有专人打开水泵，放水约一个小时，一旦开水时间跟下课时间相遇，校门口的放水沟渠就成了热闹的海洋。周围方圆两里路的村庄壮劳力们也都挑着大桶来挑饮用水。孩子们蹲在水渠两边，双手合拢就是绝佳的水杯，喝饱了水，还打起了水仗，这样，自然就要应对挑水的村民们的斥责“碎娃子，莫把水弄混了”！这是学生娃儿们难得的快乐时光。
更多的时候，特别是进入冬天，北风呼呼地刮着，沟渠渐渐干涸了，或者只有一点积水，伙伴们的脸是褐红的，被北风吹得脸蛋上布满了血痂，颈部也结了一层厚厚的黑垢（没有水洗澡），如果偶尔去相隔十余里的华清池大澡堂搓一回澡，就成了可以扬眉吐气吹嘘很多天的资本。
冬天的课余活动是不会停止的，追闹，跳绳，滚铁环，跳行子……自然是会玩个唇干口燥，口渴了，怎么办？只记得结了冰的沟渠里的厚冰块，房檐下吊下来的冰棱条，雪地里的雪团，都能成为伙伴们的解渴之物，抠起冰疙瘩就啃，扯了冰渣渣就嚼。特别记得，一个个冻得嘴巴开裂，或者是开裂的嘴唇遇上冰棱，嘴巴跟冰棱冻在一起，分离时使得嘴唇接受一次冰的“厚爱”，刚刚结痂的伤口又一次崩裂流下鲜红的血，这种血的洗礼，是很多同龄人的血与水刻骨铭心的记忆。
春天到了，田野里茂腾腾长出一片新绿，到处是野菜的身影，然后，沟渠边的榆钱树挂满绿色鲜嫩的榆钱串，庭院边大大小小的槐树上的浅紫色芬芳的槐花串向路人们招手了。入冬之前，玉米刚刚采摘完，于是，野菜、榆钱、槐花、玉米杆也成了放学回家的孩子们的解渴爱物。吃野菜是有风险的，有的没煮熟吃，像灰灰菜和苜蓿吃多了会引得肚泻。榆钱串甜甜的，嫩嫩的，滑滑的，是备受欢迎的解渴爱物。槐花既好看又好吃，但是，那香甜让人容易发腻，吃不了多少，但是掺了槐花的面食无论是蒸炸都好吃。玉米杆，应该是老天给北方孩子最好的馈赠了，要选取那种底部有红色，杆杆呈青色的，很甜，水分也足，像极了甘蔗。那黄色的杆杆既不甜也没有水分，像嚼干树枝。至于没收玉米的地里，同学们是不敢去的，1978年，还没有完成分田承包到户，那是生产队的东西，可不能破坏，当时同学集体觉悟很高。如果偷生产队的东西，特别是被发现，是要连累全家受辱的行径，是断然不能做的事情。
秋天，放学经过柿子林，眼睛尖的能够发现枝头早熟的柿子，男孩子们一定会冒着危险爬上去摘下来，女孩子会睁大眼睛在草地上找寻美食——那些熟透了掉在草地上，而有幸没摔成柿饼的火柿子。又甜又香的火柿子，是孩子们的解渴爱物，没熟的可不能吃，吃多了会便秘，拉不出大便的痛苦是“好吃”付出的代价。那个时候，再渴也得忍住。
一路玩耍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碗去喝凉白开，或者用瓜瓢去舀水缸的水，喝得畅快，一解一天的干渴之苦，喝得肚子咕咕叫，然后急忙去掀锅盖，运气好，会有几个窝窝头，两个玉米，还有几块红苕。水喝过了，肚子填饱了，或者要帮家里做事，或者呼朋引伴去碾场躲猫猫，打群架，这——是北方农村孩子长大后的谈资。别问我怎么知道，那时还小，玩心很重，经常趁妈妈不注意，跟着小伙伴一起去他们家里玩，有时忘了时辰，害得妈妈来找，爸是没时间的，对“解放军的娃”，乡亲们很关照，经常还带着各类吃食回家，也喝过很多同学家用麦秸玉米杆做燃料，在大蒸锅里烧开的极具北方风味的凉白开，至今还记得那味道。兴许这一段有点离题了，但是，真不想割舍，因为，那味里包含着对第二故乡浓浓的乡情和伙伴们粘稠稠稚气的记忆。
（二）
八十年代初，回湖南老家了，南方到处是水塘，可是仍缺少干净的饮用水，记忆深刻的是读初中时，一到下课，一帮人抓起球拍去占乒乓球台，一帮人提着裤头捂着肚子跑着上厕所，更多一帮人抢着占食堂前的水龙头。中学食堂的杨阿公是人人都畏惧的，谁敢久霸着龙头？或者占用水瓢在食堂备用水池里舀水？他要淘米洗菜的时候，会提着炒菜的大勺子恶狠狠地扑过来，毫不留情地挥向这些人背上，虽然气势吓人，落下来还是不重的。初中毕业几十年了，同学们还在说，为了喝那口水，挨过杨阿公多少打；在议论，这个杨阿公为什么那么疼老婆，为什么对别人那么凶。又有同事说，那个杨阿公顶职的崽，为什么对同事都那么好，为什么对老婆那么凶。
在物探队旁边的初中读书，没渴着是真的。不过，话说十年后回母校去当老师，有人说，物探队深水井的水检验过了，重度污染，重金属矿物质严重超标。直至今天，我还在想，我的胆结石啥的是不是将近十年喝多了那深水井的水造成的呢？
八十年代末，进了师范，长大了的我们都开始注重水的质量，行李中都有了一个热水瓶，为有效节省时间，每天，会与铁杆闺蜜结成株式会，一个去排队打饭，一个去排队打开水。否则，不管你有多大能耐，也只能做好其中的一件事。食堂外面，摆满了饭盆；锅炉房外面摆满了热水瓶，是各类热水瓶大展览。有的打了水，打满了水的热水瓶只要稍稍不注意就碰倒在地，倒了的热水瓶胆就报销了，水银色的玻璃渣到处都是。校园商店的半面墙都摆放着热水瓶胆。印象最深的是，只要一个人拿错了饭盆和热水瓶，就会发生大面积大范围的饭盆水瓶大挪移。于是，有收心的同学必须在饭盆上用圆规尖刻上班级姓名，在水瓶嘴上或底部不显眼的地方做好标记。对于家境不怎么好的学生来说，一个学期难得有钱买几个热水瓶胆，保证喝到热开水还是一件奢侈的事。
（三）
八九年参加工作了，每个九十年代初在山冲中学读过书的孩子，教过书的老师脑中应该都有一部水的史书吧？
烟山，学校上坡的地方有个小屋子，里面有口很大的水井，师生们用水喝水，一般都来源于此，两个铁桶放在水井旁，墙上用细绳拴着两个长把塑料瓢，那是供孩子们喝水用的。后来，干旱时，水位很低，有个头小的学生自己用桶子去打水，差点掉到井里去，那井房就轻易不准学生进去了。两只大水桶打满水放在井房外面，几个水瓢就放在桶子里，你舀半瓢，我舀一瓢，“咕噜咕噜”速战速决，而后又到操场上去撒欢了。
最难熬的是最干旱的季节，水井怎么也打不上水了，课要上，饭要做，只好去学校外面的池塘取水。池塘的水位也很低了。取水的地方，也是校门外百姓洗菜洗衣（包括洗尿片）的地方，给学校喂猪的曹阿公，每天除了喂猪就是去池塘挑水，水挑回学校食堂的水池，再怎么烧开，锅底也有一层厚厚的沉淀物，用白水杯喝水，是要眯着眼，硬着头皮喝黄水，再干净的洗脸毛巾，用不到一个月就染成黄色的了。也有勤快的老师往下多走大概一里路，去挑大水塘里相对干净的塘水，回来时，一个桶子水里放了洗干净的衣服做用水，一个桶盛着要喝的水。对于我这细瘦的身胚，是极其羡慕那些大力士的。所以，后来，后来找了其中一个乐意带学生去游泳，更乐意给我挑水的男老师作伴，一晃结婚三十年了。虽然他已经是个小老头了，但是，亲自挑的伴侣还是蛮靠得住，这是后话。
只记得，共着瓢舀水喝，以及喝塘泥巴水的后果是，九十年代初甲肝肆虐，学校校长和半数师生中了招。
穷则思变，学校领导和乡政府领导想尽办法，求得水源问题解决。终于有了转机，烟山冲的用水环境要感谢一个人——校长极夫子，一个单位——省物探队。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94年，一口水质极佳的机井出水了，那一时刻， 众人欢呼——这是烟中人的节日。学校有了专供学生喝水的大水桶，可以接干净的水了！这口井解决了全校师生的喝水用水问题，还让周围村民受益。烟山冲有自来水了，烟中开办矿泉水校办工厂了，至于，后来，这校办工厂怎么倒闭了，我们无从得知。但是，现在，烟山冲的水，确实好喝！偶尔回去，到老同事家坐坐，茶杯端手中， “碧波荡漾一抹香，茶不醉人人自醉”。
（四）
2001年，进城了，到大规模的寄宿制的学校任教，教室走道外面都有专门的后勤工作人员定时清理卫生并灌满开水的不锈钢大水桶，到了特别炎热的日子或者大型运动会，会被细心的学校后勤管理领导安排泡好凉茶供应，甚是好喝。也有相当一段时间，铁桶上了锁，不能随意打开了，据说是出了云南某大学马某爵事件。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学生寝室里整整齐齐的热水瓶换成了随时可以接水的大水杯小水壶。接着，瓶装纯净水，桶装矿泉水成了学生的主打饮用水。再后来，质量检验过关的饮水机也进了教室，进了寝室。
多久，发现，孩子们普遍迷上了各种类型的甜果汁、汽水等碳酸饮料，冰棒、冷饮、奶茶店铺充斥学校周围，这些饮料里含大量的糖分和较多的电解质，喝下去后会长时间滞留，对胃部产生不良刺激。学生里，有了大量发育不良、肥胖症、“果汁尿”、消化功能减退等系列疾病。 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与饮水健康有直接关系呀！让家长老师颇是头疼。没办法呀，只好家校联合加大宣传力度，引导学生在校合理选择健康饮品，告诉孩子：口渴了，健康的饮品应首选白开水，因其不含卡路里，不用消化就能为人体直接吸收利用，一般建议喝30℃以下的温白开最好。尽量少饮或不饮其他含糖或添加剂的饮料。
学校条件普遍好了，很多学校还装上了室外冷热双用净水直饮机，操场边，食堂外，随处随时可以喝水。再也不要嚼野菜，啃玉米杆，吃冰棱解渴了，不要抢黄泥塘水喝了，有了更多健康卫生水的选择方式。
（结语）
生命离不开水，有了水滴的升空，便有了雨水，雨水汇聚成了小溪。因为小溪，小草挺直了腰杆；因为水渠，禾苗抬起了头儿；因为江河，才有树木葱茏。因为大海，地球充满了勃勃生机。
可以说，学校水的故事就是新中国孩子们的一部成长史，是一部经济建设的发展史，是一部从站起来到强起来的民族振兴史。
现在，时代变了，条件好了，我们提倡做的是回归，回归，回归。孩子们，记着。喝温白开，简单卫生经济，还——最健康！ 还要记得：生命离不开水，节约离不开你！
（陈晓临：出生在北方，长大回南方，在校园与军营中成长，在初中语文讲坛上成熟。省评论家协会会员，市县作协会员。13786227811）
